[瓶邪]红叶孤山

文/野上枳


*还是走原著风

*还是很简单剧情,但诸位可以将这篇当作是吴邪的自白,也是他们两个人互相的告白吧

*祝大家七夕快乐


 

回去的这两天天气很不好,一直在下雨。

车厢里大件的行李堆满了过道,人潮来回涌动,卷起闷热又潮湿的空气翻滚进我鼻腔,还混着一股老坛酸菜、红烧牛肉的泡面味。

在今天早上两眼发闷地爬起来后,才终于意识到我挑的这个时间完全是自己给自己作死,赶的早车,五点不到就爬起来。前一天晚上和胖子打两人麻将到两点多,结果胖子今早生龙活虎地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赶车去了,精神头儿好得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壮年。我看他就是故意整我,很大可能是在报复我之前调侃他那事儿。

我戴着眼罩靠在座椅上装死,眼皮很重,可就是睡不着。

睡太少的结果就是这样,眼睛涩得像是沙漠,可闭上眼睛,又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在发光,像八十年代的老电视机,由一个个小方块组成的彩色图案刺刺拉拉。

我把眼罩悄悄抬起一个角,扭过头去瞧张起灵,他和我一样,罩着眼罩,靠在椅子的正中央,坐得很端正。

窗外是七八点的天光,快速闪过的绿色的山,像墨水被晕在水雾蒙蒙的车窗上。

我居然有想去碰一下他鼻尖的冲动。

当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大庭广众之下,我也就意淫意淫。

“吴邪,你看我干什么。”张起灵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听到他说话脑皮炸了一下,心说他这眼罩难道是透明的不成,他肯定不知道我真的在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拉上眼罩稳住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稳了两秒不到,我就憋不住了,把眼罩推向头顶,扭头望他。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转移话题。

“没有,”张起灵摇摇头,“和你一样睡不着。”

我脱口就想说,我那是和胖子打麻将睡眠不足导致的,你昨天晚上睡那么早,一样个鬼,还没说出来,就咽了下去。

和他在福建待的这几年,我的作息早就被他给掌控了。他不让我熬夜,不许我抽烟。早上要出去晨练,晚上还要和他一起做点什么运动。要知道我除了前十八年在九年制义务教育下每天过着规律的学习生活,之后可再没有过这么健康的生活习惯了。可是张起灵要我做的,我却怎么也不可能不做。

他这个人,这辈子要别人给他做的太少,把和人之间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只要一想到他那种看透一切拒绝一切的眼神,再想想接下去都发生了些什么破事,我就觉得可真他妈操蛋。

所以他有什么心愿,我想我大概拼死都会完成。

我答应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所以要是让他知道我偷偷背着他和胖子玩到这么晚,我真怕他会掐我脖子。

张起灵眉头皱了皱,没再说话,却把身子朝我这侧了过来。

我还在忖度他是不是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就听他淡淡地开口,“靠我身上睡。”

我的心很微妙地动了动,脸突然有点红,又想想他应该看不出来,于是挪了挪身子,靠了上去。

就是一瞬间,觉得眼前那个旋转的世界都平静了。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想了。

    

前两天和胖子说想回杭州看看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反而还一拍掌说正好胖爷我想回北京潘家园过日子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去车站。

 我一笑,调侃他,我看你是想你们家那只叫云彩的鹦鹉了吧。

胖子一拍我的脑袋,说天真,没想到你的思想觉悟这么低。

我干干地笑了两下,知道他有些急了。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忘不掉的就是忘不掉,抹不去的就是抹不去。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姑娘,站在浅浅清清的水湾里,挽着裤脚,回头朝你一笑,头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恍如昨梦。

就像那些在脑海里缠绕着我的一张张幻影,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突然惊醒,想起很多事情。然后再怎么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爬起来去阳台,想和前几年一样摸出一根烟来吸两口,却又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戒烟了。

 

拖着行李回到铺子的时候,王盟正躺在一张正对着门的躺椅上睡大觉,我走过去,一巴掌敲在他头顶上,“好小子,现在连扫雷都不玩了是吧。”

我看着王盟睡眼朦胧地醒来,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确定不是梦之后,才从椅子上弹起来,有点惊恐,“不是的,老板……”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他可能还想再跟我贫两句,可是再看到我身后的张起灵后,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我把行李都扔给他,自己钻进里屋,“我进去躺会儿。你要是真累的话,就睡会儿吧,没关系。”

王盟呆呆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照做。

前几年的时候因为我的懒性,就在里屋给自己安了张床。不过我后来再回来这里的日子实在很少,估计还是王盟在这上面躺着的机会比较多。

张起灵见我要睡,转身就出去,我一把拉住了他。

只是忽然想起那些失眠的晚上,自己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我低头看看自己都是伤疤的手臂,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这双手到底抓住了什么呢。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山里的晚上有点冷,冰凉的风从四周刮来,每次都会带着一件外套披到我肩上。

不用向后看都知道那是谁,于是我把身体向后靠去,倚在张起灵结实的胸膛上。

“睡不着。”我笑笑。

张起灵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在那站着陪我。

直到我醒来时,已经是六七点清晨阳光照进屋里来的时候了。

就像现在这样,我抓住了他的手,就知道我再睁眼的时候,一定会有张起灵正躺在我的另一侧,我的那只手还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

 

晚上吃完饭,王盟看着我,支支吾吾:“老板,既然你回来了,这两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可不可以放我几天假?”

他的目光飘飘忽忽,不用看都知道他在瞟张起灵。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我知道他一直不习惯和张起灵待在一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对王盟是抱有很深的歉意的,每天一个人,待在一个没有人会来的铺子里,没有人可以说话,也没有人可以对视。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补偿的。所以他要是想要休假,我从来都只会答应。

王盟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走了,留下我和张起灵待在这个空荡荡的铺子里。

“我今天晚上想睡在这里,明天去孤山走走吧?”我望向张起灵。

张起灵正拿着一个拓本翻着看,听到我在跟他说话,就“嗯”了一声。

 

八九点钟秋天的孤山很清爽,昨天才下过的雨,路面上有点湿。空气很新,是不同于雨村带一点城市的味道的那种。混夹着来自西湖的风,吸在鼻子里,咸咸的,就像是从树根边的草里长出来的一样。

我们从西泠印社往后绕,只拣向上的路走,就想到最高的那一点去——想法幼稚得像个二十多岁的人。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突然脑袋一热,就跟他说想去孤山走走。

只是有个想法突然从我的脑海里冲下来,没有任何堤坝的阻拦,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但事实上,我也没办法解释这个想法是不是早在我潜意识里形成了,只是我从未去想:我想和张起灵到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想让他知道我以前住在怎样一个温柔的城市里。

张起灵也算是去过很多地方的人了,可在我眼里,他到的地方,太凶、太险,他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人间真正的景色。他看不到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就像他体会不到喜怒哀乐惧爱憎欲,所以才会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好像从来没有过联系——我想我大概是永远都没办法忘记他这个话了,有的时候看着他,就会想到十几年前那个砂砾纷飞的沙漠里,明黄色的火光映着他的眼睛。

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里,就像两只沙鸥,天地离我们很远。

我也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我连那时候有些人的脸和名字都记不清了,却还能清楚地记得他跟我说了什么,我又跟他说了什么。

可是现在想起来又觉得好笑,一个对谁都漠不关心的人居然会对我说这么长一段关于自己关于我的话。而我居然脑袋一热还跟他说了那么句像誓言一样的东西,好像我是他什么很重要的人,明明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任何理由。

然而后来事态的发展,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但又奇迹般地朝某个既定的轨道而去。或许有很多事情在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心照不宣了,只是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那时候的我,温暖的篝火烫着我的脸,只觉得自己闷得发慌,就像下一秒要扑进火里去的飞蛾——其实那时候也确实是这样吧,为了找寻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什么真相,就这样一头栽了进去。

小花曾经悄悄问我后悔吗,前面就是张起灵的背影,我“呸”了他一声,说后悔个屁啊。

我想要是没有金万堂当年那张战国帛书,就没有铁三角了,那才后悔。

所以现在他在我边上走着,大概是我这辈子混得最稳赚不亏的一件事了。

“吴邪。”张起灵突然又叫了我一声。

思绪一下子又被他给打断了,这个人最近怎么总是在我想一些奇妙又高兴的事情的时候叫我的名字。

“嗯?”我应了他一声,又有点心思被发现的不好意思。

“这里很好看。”张起灵的声音轻轻的,顺着山上的风来,吹进我的耳朵里,居然有点痒痒的。一定是错觉吧,这样温柔的语调。

“嗯……”我这才回过神来,把放飞到宇宙去的风筝线扯回来,抬起了头。

孤山的枫树都红了。

 

沿着石板路的枫树一路铺开,巴掌大的叶子被脉络分明的根络串起来挂在树上。我仔细地看,却又觉得这样红的茫茫一片其实也不算红得很彻底,每片红叶总要有点发黄的印迹或是破损的痕迹。毕竟已经是秋天了,细枝撑不起来的叶子就顺着飘到地上,平平地躺进潮湿的泥里。

可这满目望去的绛红色却又突然让我有点想到谷崎润一郎笔下春天的吉野葛。也是山林之中铺天盖地的花和粉色。千万种颜色被他收在笔下,不过我却是难以描绘我看到的景色了。

我早就不记得孤山以前有没有枫树这回事了,或许我从来就不知道。也许这些树是在我走后的几年政府突然改造移植过来的,又或者它们在这里已经存在了很多很多个春夏秋冬,只是以前年轻在杭州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要挑一个清冷的早上来这里。

年少轻狂,觉得自己风华正茂,想去哪里就有一万种可能去那里,更何况是就在我铺子旁边的一座小山。

再说这孤山我也不是没有来过。以前大学的时候和班里几个玩得比较好的人来这里春游,也是这样一个将雨不雨的天气。几个人走马观花来过就算过,其实比较起来,现在想想,还是那些家住的远的第一次来杭州的同学似乎更能体会到这座小山的味道。

只是没想到日子过得这样快,快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怎样去数。

原来的大学同学很多早就失去了联系,剩下的少数几个关系还比较好的,也是八百年聚会一次,其中有些早已成了家立了业,和我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其实我还真不羡慕,你看小花,京城一枝花,现在还不是孤家寡人。

我没办法抱怨我现在的生活,因为谁还不是自己选的路。

我在想这些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张起灵,他不知道在看什么。

衰败发黄的叶子掉落在地上。被鞋子一踩,就和石板路贴合到一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习惯性有意无意地会观察他,看他在做什么,看他在说什么,看他的眼睛会因为什么闪出亮光。

他很认真地在看这山上的地形,我突然想他怕不是在看风水。其实这山下藏着一座千年古墓。如果要真是这样,估计我的铺子里早就被我三叔凿出一个大洞,然后半夜潜入我铺子里的小贼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机关,结果一滚就滚到了墓室里,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和一群粽子大眼瞪小眼。

我被我这个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想法笑到了,一下子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两个鼻孔出气得太急,反倒被自己呛住了。

“你笑什么?”张起灵扭脸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摆摆手,示意无事发生,又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又把头转了过去,沉默不语。

我耸了一下肩,心情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

张起灵走在我边上,白净的手垂在身体的两侧,离我不远不近的。

我走上前几步使自己与他靠得更近,我伸展了一下我右手的五个手指,活动活动了关节,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去牵他的手。

说老实话,我做这事的时候心里一直有点虚,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把手朝张起灵靠过去。

我的指腹碰到他的手,他突然身子顿了一下,扭头看我,连带着我也顿住了。

“我就是突然……甩胳膊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我揉揉鼻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难为情,明明我们俩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早就做过了,胖子小花他们几个关系好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早都知道了。可是我偶尔想去牵个手儿、亲个嘴儿的时候还是会显得很腼腆,觉得自己真他妈的矫情。

张起灵只是扭头顿了一秒——或许连一秒也不到,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个反手,就把我的手给牢牢抓住了,紧紧握在他手掌里。

十指相扣。

张起灵这前后来回动作不到两秒,泰然自若、云淡风轻,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

我脸上又是飞快地一红,然而张起灵不管我,自顾自继续往前走,拉着我的手,就像在做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的掌心和张起灵的掌心紧紧贴合在一起,我心跳的有点快,手心也不可抑制地在冒汗。

下个斗都没我现在这么紧张。

类似的事情以前也有发生过,只要是碰到这种小情小爱的,像年轻情侣间才会干的事情,我就心里过不去一个坎儿。

我隐约意识到我在某件事的事情的认知上和张起灵是不同的,他更坦率、更直接,也更勇敢。

我有我的原因和理由,但我不想去想,至少现在还不敢想,虽然我觉得我这种思想很不好。

反正我们现在都是牵上了。

我和张起灵挨得很近,肩膀几乎都要碰着肩膀,这样可以使我们看起来只是走得很近而已,如果有人突然出现,也不至于一下子发现我正和张起灵以这样别扭的方式手牵在一起。他很理解我,似乎也很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所以我每回干类似的事情,他都由着我。

四周很安静,除了风刮过树叶刮过耳廓带起摩擦的声音,就是我们脚踏在地上,把叶子碾压到碎石缝隙里的“咔嚓”声。

我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又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找话题,不过两个人这样一直沉默着也并不尴尬,好像本该如此。

大概是觉得就这样牵着手走走也挺好吧。

就像之前跟同学来的时候,看到青石板小路上相互搀扶着的老人慢慢悠悠地走,拐杖的竹节“嗒嗒”地一下下敲着路面,当时还想着这绝对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交情。

然而谁也想不到,不过就是二十年一晃的功夫,现在我却成了我当时的眼中人。不说百年吧,那也是出过生入过死的情分,直到化为现在平静的生活。

几个睡不着的晚上这个人就站在阳台上陪着我,等手里一口未吸的烟的零星火光一点点消失在黑暗里,然后回屋继续睡觉,迷迷瞪瞪地在他怀里睡着,醒来发现两个人就这样挨着过了一晚上。那时候就觉得一辈子在一起的愿望好像真能实现一样。

 

然后我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盯着张起灵出了神,直到张起灵猛地停下,牵着我的手突然一扯,我才如梦初醒,真是够没出息的。

居然已经在最高的地方了。

想想这孤山也确实是很小,走几步就到顶。我看了看周围也没有椅子,想着要不就从另一边绕下去吧。除了枫树,其他也没有更多内容了,也不知道张起灵有什么感想。

这样突然又觉得有点挫败,刚开始说要来的那点小心思没能实现,还是有点不甘心。

摆了摆手,把张起灵的手挣开,正好看到他右边头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片叶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发丝中间,和周围的景色倒是相得益彰,就像别在女孩子头上的发卡。

我还在思考要不要伸手帮他把叶子摘下来,还是让他就这么顶着回去,让路人都看着这个帅锅锅出糗,结果又被他喊了一声名字。

“吴邪。”张起灵转过头来看我,黑色的眼睛就像是一汪墨潭。

我怀疑他是不是叫我名字上瘾。

“嗯?”我盯着他,突然有点紧张。

“你头顶上掉了片叶子。”张起灵目光移向我的头顶,伸手就超我头发移去。

他修长清秀的手指很轻巧地挑起我的头发,夹着一片半红半黄的叶子把它从我脑袋一侧拿走。

我一下子有点无所适从,这孤山的落叶未免也太有灵性了,连砸都能刚刚好砸在两个人的脑袋上。

他的手却并没有马上从我身上离开,而是一路往下,抚住了我的脸。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直到他的脸直接贴在了我的脸上。

“你不是想知道我刚才在看什么?”张起灵的眼睛就在我眼前,白皙的皮肤衬得他宛如不是人间之子。

“在看什么?”他离我太近了,近到我觉得我一说话呼吸都能喷在他脸上。四周又太安静了,静到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离喉口越来越近。

“在看这座山上有那几条小径,有哪几种树,什么样的空气,什么样的声音,”他一句一顿地,脸离我又近了一寸,“想看看原来的你生活在怎样的地方。”

我闭上了眼睛。

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想。

温和柔软的唇瓣覆到我的嘴巴上,含住了我有点干的嘴唇。

失去了视野的我,感官更加敏感。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牙齿在慢慢地碾磨着我,在我的嘴唇上撕咬。

我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就觉得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温柔的漩涡,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磁石,把我一点点吸进去,卷到世界深处,看不到尽头。

彼此的呼吸把我们包裹起来,整个空间里只能容下对方的味道,再也无法思考任何其他的东西。

张起灵这个吻很轻又小心翼翼,温吞得就像是我们这两年一起度过的时光一样。在雨村的屋子前,老藤椅摇啊摇,我蹲在地上给鸡喂米,他站在花盆前给紫罗兰浇水。

他的舌头在我牙关那碰了碰,最后还是没有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我身体好像有些颤抖的缘故。

我以为他还要亲我更长时间,没想到很快就要放开我,自说自话地离开我的嘴巴。我大脑控制不住身体,有点不乐意了,身体凑上前去,就想继续亲他。可张起灵不知道怎么回事,头轻轻往后一仰,硬生生地把我和他的嘴唇分开,黏住的嘴唇在分别的时候还藕断丝连,在空气中发出细小的“吧嗒”一声。

我突然有点恼火,心说他怎么回事,之前没事在家的时候不是亲我亲个二十分钟任我怎么求他都不带撒手的吗,怎么今天老子主动亲上去都不理我?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恼意,拍了拍我的脸,把身子侧开。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站的这地方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上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唰”的一下老脸就红了,刚刚是张起灵背对着她们,正好借了个位,不知道看到我们那个什么没有。

妈的,她们什么时候上来的,会不会已经上来有段时间了,只是没好意思走过来?张起灵他丫的发现也不早点说,跟我这乱搞什么劲。我做贼心虚,恨不能把所有锅都推给他。

“是你吻得太投入没发现。”张起灵不急不缓。

“小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读人腹语?”我盯着他咬牙切齿。

张起灵淡淡地笑了笑,看起来似乎是被我这话给逗乐了。

那片落在他头顶的叶子自己顺着他滑顺的头发掉了下来。被风托着慢慢地在空中转着圆圈悠悠飘落,最后不紧不慢地落到地上,和其他的落叶一样和石板路融为一体。

“她们刚刚才上来。”张起灵笑着从我身边错开,好像是在光明正大地证明给人看我俩刚刚没干什么。

我一想也是,张起灵怎么会听不到脚步声……他又不是我。

那几个女孩子嗓子很大,几乎是一路哼着歌上来的,直到看到我俩站在那才不好意思地收敛起了声音。

她们的样子,应该也是大学同学吧。我盯着她们暗忖。

她们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我们,低低的说话声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可惜我听不见。

接着我就看着她们脚步飞也似地从路的另一边快速穿过,脸上带着一闪而过的桃霞状的红晕。

我不知道是她们觉得张起灵太帅了,于是露出这样少女怀春般的心思,还是早已识破了我和张起灵之间的小动作——这些我都无从窥探。

可是我突然又想,其实要是她们觉得我们就是那样的关系,这也很好。或许她们看我们的时候心情和当年我读大学那会儿看老头老太的心情一样呢。

就像四季更替,生死轮回。

 

回到铺子里,我还是觉得我的脸隐隐地烧。

张起灵走过来,又贴近了我。

我脸红了一下,就去脱他衣服,把他衬衫解开扒到肩膀,露出他身上那只麒麟——已经现出了一半。

张起灵的身材很好,每一块肌肉在他身上都长得刚刚好,好像它们生来就应该待在这个位置上,精壮又好看。

我腆着脸一笑,把手摸上他的腰,再顺着腰际滑到背脊,然后搂住他的身体。

张起灵把整件衣服全部脱掉,扔在一边,一把揽住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

我搂着他脖子,任由他把手移到我屁股上以托住我,双腿顺势夹在他的腰上。

他托着我,走到墙边,把我的身体狠狠往墙上一撞。我就觉得我背上的骨头都敲在了墙上,脊梁骨被撞得发出“啪”的一声响。

“轻一点。”我抱着他脑袋,低头就吻了上去。

张起灵腾出一只手把我的头摁下来,舌头在我的舌腔里长驱直入。

和刚才在孤山上的那个吻截然不同,现在的这个炽热、湿润,充满了欲望。齿尖的碾磨和唾液的交融,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两具身体都在拼了命地要纠缠到一起。

而张起灵的手使劲按住我的头,就像要把我整个人都刻到他骨子里去。

我抓着他头发,再顺着脖子去摸他的背、他的脊沟。我现在兴奋地发狂,身体里就像是有火在烧,完全不计后果。

“去床上。”张起灵舌头卷着我,含混不清地说。

我也含混不清地回他,“嗯。”

 

我被张起灵摔到床上,身体碰到被单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在离开孤山前,我扯了一片红叶放在他的手心里。

看他把叶子紧紧攥在手里,我突然有点舍不得离开杭州了。

 

 

-完-

2017.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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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给大家捉个虫,其实杭州孤山应该是并没有枫树的,为了好看的场景需要。

其实这篇是今年上半年的一个脑洞,一直很忙,然后磨磨蹭蹭地写完了。

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希望可以评论告诉我或者点个喜欢啦。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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