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omewt]酒馆二十七分钟(一见钟情)

(一个关于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

(修文修到吐,实在是搞不下去了,能坚持看完的都是天使)


Summary:你让我甘愿奉献自己的灵魂,不战自降。

Tags:猎人Thomas×调酒师Newt/ooc是我/一见钟情

BGM:U Make Me Wanna-Blue

 


第一分钟。

Newt注意到有人推开了酒吧的门,那个挂着的旧马蹄铁在门前绕着黑色的粗线转了个圈。Newt经常会觉得老板把这个他随手在废马场捡来的玩意当作风铃放在门口,除了很符合他的个人风格外,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你在酒吧,有大音箱,有酒瓶,有玻璃杯,谁还会在意这种东西。

然而男人显然被这个奇怪的装饰品吸引了五秒钟的时间,好奇地用手指弹了一下。于是旧马蹄铁又绕着黑色的粗线转了两个圈。

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Newt这样推测道。

Newt在这个阿尔泰山脉底下的小酒馆做了将近三年的调酒师,虽然不能保证他见过并记得住每一张客人的脸,但他至少可以从客人的动作里瞧出一些端倪——他显然不是个老客。

他甚至应该很少来酒吧这种地方。

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笨拙,他似乎不知道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能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即使并没有人注意到他。酒吧内的暖气打得很高很足,从户外带进来的雪花把他的斗篷都沾湿了,融化的雪水顺着他不修边幅的鬓角流下来,他只好把外套和毡帽脱下来,胡乱地用手擦拭两下脸颊。

Newt在切柠檬片,他把刀耍得飞快。

然而他那只本应很稳的手突然奇怪地抖了抖,这使他吓了一跳。他感到自己好像是在被谁监视,从远处伸过来的望远镜,要把他的身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清清楚楚地窥探一番。这种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叫他全身不痛快,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有些瘙痒起来。他条件反射性地想到那个刚进来的新手,但当他想仔细地看一看时,那人却正好转身背对过去把身上的猎枪卸下放在门口的角落里——那是一把美国产的雷明顿700狙击步枪——大概是个来西伯利亚打猎的猎人。

Newt只好把头转向其他地方,人们都在专注于自己的谈话,并没有人在看他;又或是有在看他的,Newt明白那种直勾勾火辣辣的眼神是什么含义,两种感觉截然不同。他努力想叫自己平静下来,刹那的一切可能是错觉。然而刚才被注视的感觉又是那么强烈,Newt无法形容,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衣服完好无损。怎么说,就像是自己突然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一样。他全身赤裸,白皙干净的肌肤被冻得通红,他一翻滚身体,就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个印记。

柠檬被捣棒碾成汁水。

他冷得一哆嗦,差点要握不住捣棒;然而极度的羞耻和震惊却带起了他一阵燥热的无名火,烫得他脸颊发红。他冰火两重天。

Newt拼命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他想努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差点要咬出血。可是他没办法做到,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猎物被暗钩紧紧抓住无法挣脱,生锈的铁刀扣进他的肉里,把他剥筋去骨。他痛苦得把身体绞成一团,然后他看见极光中有一双赤红的双眼在慢慢睁开。那是谁的眼睛,绝不属于人类。

手中被碾碎的柠檬散发出清香,怎么回事啊,酸柠檬也会难得有甜蜜的味道吗,Newt把沾了柠檬汁的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

而更令人惊讶的一件事是,也许Newt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推门而进的客人观察了这么久。

 

第五分钟。

Thomas终于在这个闷热拥挤的地方找到一个合适还刚好空着的座位坐了下来——就这个酒吧火热的程度来看,这很有可能就是今晚最后一张幸运座位。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其实并不太喜欢酒吧这种地方,劣质啤酒产生的酒精冲动在他的朋友们身上时有发生。他认为在酒吧里由酒精、音乐、赌博、还有性感的女人所引起的性渴望简直就是愚蠢至极,被这些东西从体内勾出情欲甚至衍生成爱是基本不可能的,这些大概只能被称作是人类的本能,就像野兽猎杀比自己小的动物,是从母胎里带出无法避免的东西,因此他绝不认为酒吧能产生爱情,也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他的朋友却嘲笑他的观点,甚至说他的暴力点有问题。因为他总是比其他人更热爱上山打猎,有时甚至会带两把步枪。他行动是他们之间最迅猛的,枪法也是最好的,所以总是能把狼的皮毛撕下来带回营地,在火上烤狍子的肉。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种洗不掉的野兽的怪味。

他最要好的朋友Minho曾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他说那是因为他没有尝过的好的鸡尾酒。

他当然不相信,但是Minho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年轻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跃跃欲试的——他绝对不会承认是Minho的描述太诱人,他一下就掉进了好奇心的陷阱。

其实朋友们口中的这个酒吧在他刚来阿尔泰山的时候就略有耳闻,是山脚这个小镇上最著名的一家,要论它的装修风格和内场环境其实还挺糟糕,可关键就在于这个老板请到了一位英国来的年轻调酒师。据说只要喝过他的酒,一定会迷恋上他的人。

他们把他称作是“玻璃瓶里的玫瑰花”,一个闪闪发光的名词——瞧,多么浮夸的比喻,Thomas在心底这么吐槽。

Thomas通过了短暂的适应期,眼前由于内外温差过大而产生的雾气消散了。他立马仔细观察这个酒吧:酒吧并不大,分成三个区域,中间的区域是吧台,也就是调酒师站立的地方,吧台旁边是驻唱表演的小舞台,上面摆着架子鼓和立式麦克风,现在没有人。

Thomas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盯着这位调酒师好一会儿了。男人穿着挺立的西装领白衬衫和黑色的紧身马甲,一头金发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下居然显得流光溢彩,他的双手握住光滑的波士顿摇壶,带着里面的液体一起灵活地上下摆动;他的手指捏上细长的吧匙,把冰块和红茶色的酒混合在一起。Thomas仿佛自己真的能听到冰块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而欢心喜悦起来。他看见他把一小瓣柠檬插在酒杯的杯沿,就像他把开了几朵蓝色花朵的枝条插在了自己的心头。

Thomas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看起来温柔又彬彬有礼。他对每一位客人都微笑,侧着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他们说的话,不管是酒后发疯的言语还是有些尴尬的闲聊,他都能让人感到愉悦和舒适。

他是颗微笑的甜苹果,暖色调的光是抹在他身上的糖霜。

他在和别人说话,但是Thomas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双唇在开合,犹如蜜糖。Thomas不明白为什么他才见到这个人短短的几分钟,心潮就像大海一样澎湃起来,一种奇异的电流蹿上他的脑细胞,叫他坐立难安。

他的脑海在纵情想象这个男人的一切,他藏匿在黑马甲下的雪白的胸膛,和他被遮挡在吧台后面交叠的双腿。Thomas感到自己口干舌燥,刚点的两大杯扎啤完全无法缓解他的苦恼,他拼命地湿润自己的嘴唇,就像涸死的鱼渴求水,他也想有什么东西能来润润自己的嗓子。

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酒吧就会让人脑袋不正常——他忘记他以前经常这么嘲笑他的朋友们——他痛苦地拍打自己的脸,他所摒弃的、厌恶的、不屑的东西都放肆地在他心底横冲直撞,他产生了欲望,在这短短五分钟里,他颠覆了他之前关于人生的所有推论。

他发誓他今晚一定要向这位年轻调酒师索要一杯酒。 

 

第七分钟。

Newt记不清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他今天接待的第几个客人了,他只知道只要是他上班的天数,酒馆里的人就会比平时翻个倍;只要他开始制作第一杯鸡尾酒,客人们就像是会自动排队般一个接一个坐到他的面前。

正如市井所言,“他来者不拒”。

“Newt先生?”美丽的爱尔兰女孩坐在他的对面,手指捏着玻璃杯里的芹菜梗打转,“您一会儿还能再为我调一杯吗?”她碧绿色的宝石般的眼睛在灿灿发光。

“可是这杯您都还没喝呢。”Newt微笑道,似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俏丽的女孩。

于是女孩娇笑一下,对着空气比了个干杯的手势,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她舔了舔唇角,把不当心漏出来的红色液体勾掉,在饱满的唇瓣上留下闪闪的光泽。“那我想再来一杯现在可以了吗?”少女娇弱的声音犹如猫爪,她披散的头发落在窄肩,发丝一直延伸进衣服里。

Newt是站立着的,他低下头与坐着的女孩交流,刚好可以看到她正红色连衣裹裙下袒露的乳沟,活泼又放荡。

女孩把她青葱般的手指伸到他面前,极具挑逗意味的眼神在他脸上游走,抹着晶亮唇釉的嘴唇鲜艳欲滴。Newt怎么会不明白女孩的意图,于是他也拉起女孩的手,两手交缠,他勾起女孩的每一根手指来回把玩;又把指腹放在女孩手掌心里来回摩挲,就引发女孩一阵的咯咯笑意。

如何让每个客人都满意,Newt手到擒来。

他趁女孩沉浸在自以为爱情的漩涡里,将余光偷偷朝那个奇怪的年轻猎人滑去。果不其然,那个棕栗色头发的美国人浓密的眉毛高高耸起,隐藏在胡茬下面的牙齿根在躁动不安地摩擦,看起来很暴躁的模样。Newt很开心地轻笑了一下。

简直是致命的一笑。

天真的爱尔兰女孩以为是自己让这位她爱慕已久的调酒师产生了好感,鹅蛋般的脸蛋掩饰不住地浮现出红晕,她娇羞地咬住自己吹弹可破的下嘴唇,扯过吧台一边放置的便签,飞快地拿圆珠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抬头塞在Newt的手心里。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见Newt在冲她微笑,认真把手里的便签叠好放进马甲的上口袋。她心花怒放。她多想能在他的脸颊上烙一个属于自己的红色印记,但是她又想也许自己不该太主动,最终只能恋恋不舍地将屁股从圆椅上挪开。

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是:排队买酒,一次一杯,绝不能赖着不走。

不过女孩志在必得,刚才Newt的表情让她相信,他今晚一定会打给自己。

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看不到有一个短暂的瞬间Newt的笑意几乎是止不住地荡开来,如果和Newt最熟的酒吧老板在这,他绝对会笃定这是他见过有史以来Newt笑过最好看的一次。

因为Newt看见那个猎人突然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第十分钟。

被那个黑色寸头的高大俄罗斯男人撞到的时候,Thomas还以为只是次意外的醉酒事故。

暖气烘得他有点发懵,根本没搞清是什么状况,他一抬起头,就撞上一张双颊通红的长脸。眼前的人一开口说话就有一股酒精发酵的恶臭迎面扑来:“嘿,伙计,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奇怪的眉头让人联想到骆驼的驼峰。

撞到桌角的Thomas腰间疼痛得厉害,他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我要去吧台,请问有什么事情吗?”Thomas特意保持了礼貌回答他。 

男人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般,他上下打量了一下Thomas,立马就认出这是一只初来乍到的雏鸟。于是他大声叫嚷起来,言语极尽恶劣:“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懂规矩吗?Greenie!”他每发出几个音,就会带出一个熏人的酒嗝。

Thomas眉头皱了皱,茫然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他显然不太理解男人是什么意思。边上本来在自己桌好端端喝酒的人,听到这里有人吵架,都站起身来,好奇地把目光投向这个矛盾的对峙场。他们听到俄罗斯叫他“Greenie”,似乎立马就猜出是为了什么事,于是小声地讨论起来,对Thomas指指点点。

规矩?什么规矩?他用他尚算清醒的头脑简单思索了一下,想起刚才看到的和他同样盯着调酒师看的人,有点明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所谓的规矩,不过就是比谁先站起身,如果有人先站了起来,那么就消这样挡住他的去路让他知难而退。当然,遇到女孩子的时候,他们还是更愿意扮演一个绅士的角色。

 “怎么了,Greenie,” 男人见他一直不说话,被忽视的反而成了自己,嘴里暗骂了一句脏话,又猛推了一下Thomas的胳膊,“想比试比试吗?”他举起双臂,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们,就像角斗场的战士,向人们致以敬意。

人群中有人带头喊“Greenie”,刚开始只是很小声,最后越来越响。“Greenie!Greenie!Greenie!”他们双掌拍打,配合着酒吧里的音乐,每一下都打在鼓点上,他们围着Thomas,互相碰杯,还有人在吹口哨。他们扭动着身体,脸涨得通红,好像吉卜赛人围着篝火跳舞,他们把“Greenie”喊得欢快又有节奏,“Greenie!Greenie!Greenie!Greenie!Greenie!”

俄罗斯人受到了鼓舞,微微俯了下身,四指并拢冲Thomas勾了勾手,“Come on,boy!别怂啊!”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Thomas四下转动着头部,漆亮的眸子在暗色中跳动。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不知道这些卖力叫好的人是什么居心,他现在很毛躁,因为感觉心里有一个什么东西要关押不住了,他听见粗铁链在地上摩擦,尖锐的指甲刮着地,发出很难听的声音,里面传来一阵阵喉咙间呜咽的低吼。

可这些该死的人还在不要命地鼓掌,甚至发疯了一般欢呼起来。

他疑惑着,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他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他想扑上去,撕碎这些人的脸,把獠牙插进他们的皮肉。他听见心里那个地方铁链被崩断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住这个俄罗斯人,目露凶光。

他盯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似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吓。他弯下身,就像一支崩在弦上的箭,他蓄势待发。他在认真地观察这个人,思索第一下要从哪里进攻,他很清楚自己比男人低了半个头,没有他高大,也没有他威猛,但是他势在必得,他必须一击必赢。他瞟了一眼远在吧台的人,现在居然没人在向他索酒——大概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他在怡然自得地擦拭着红酒杯。

Thomas知道自己无法再忍耐下去了,今夜他势必得到他。

Thomas一拳砸向了男人的脸。

他听见指骨在男人的颧骨上发出惊人的“咔嚓”一声。铁门被撞开了,他看清了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脸——那是一头野兽,一头真正的野兽。Thomas没有手下留情,他就是下定了决心要这个让他丢脸的男人满地找牙。

男人完全没有防备这一下,被重重地抡到地上。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随即让开了一块空地。突然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并没有让他们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反而更开心地鼓掌呐喊起来。他们把声音化作助燃剂,空气一点就着。

男人倒地的那一刻身体往前滑行一段,踹中了Thomas的膝盖。Thomas身体受力不平衡,猛地向前摔去,成拳的五个指骨在粗糙的地面上擦过,渗出了血丝。

他站到了角斗场的中央。他的爪子上还带着被链条捆绑留下的痕迹,伤口淌着新鲜的血。他抬起头,发出一道平地惊雷的嘶吼。

 

第十四分钟。

Newt早就注意到那边有人在打架了。但是客人们站起来把那里围住了,使他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状况。他只能透过身形闪动的人依稀辨认里面的战火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他知道主角是这个年轻猎人,原因是自己。

Newt有点小骄傲。

事实上,从他到这里工作以来,为他打架的事件常有发生,他早已见惯不怪。但是他看到这个人把拳头往另外一个人脸上招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仿佛从脚底往上走,冲得他头昏脑涨。他现在很热,面颊都是红扑扑的。

“扑通——”,又有人被摔在了地上。Newt努力垫了垫脚,他想使自己看得更明白,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明显,于是他整个人身形看起来有些奇怪。

是猎人被那个高大的俄罗斯人推倒在了地上。Newt心里暗骂一声,他在心里为猎人加油鼓劲。

“来啊,Greenie,还没完呢。”俄罗斯人为自己的这一推感到骄傲,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看到他眼神的恐惧,他来回摆动双臂,做跑步的姿势,准备猎人的再一次进攻。人群发出轻声的嘲笑。

“不许叫我Greenie。”猎人从地上弹起来,脸上蒙着一层泥土。他用手臂胡乱抹了把脸,把因为摔倒翻上去的衣服重新整理好。他睁大的眼睛一板一眼,不掺一点杂质,他注视着人的眼神带着很明确的目的性,就是那种锁定住了什么东西,一定要得到的眼神。

Newt得承认,他喜欢这个眼神,带着一股子倔强和蛮劲,像一头小狼狗,在对敌人目露凶光。要是这只狗是属于自己的就好了,Newt努了努嘴。

“不叫你Greenie,那叫你什么?”俄罗斯人又一次环视四周,努力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感,“Shank?”听到人群再次发出哄笑,他也大笑起来,炫耀自己获得了别人的承认。

又是一阵鼓掌。

猎人退后了几步,绕了个圈儿,突然冲上去扯住了俄罗斯人的衣服,他捏住他的肩膀,使男人的头被掰到他的腰部,然后把他用力向后拖。男人的脚不断在地上摩擦,时不时顿一下,他想努力稳住身体使自己停下来,可是没有用,他不明白这个菜鸟怎么会拥有这么大的力气。

Newt听见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俄罗斯人身上的声音,空气慢慢有血腥味弥漫开来,有猎人身上的血,也有俄罗斯人身上的。Newt闻到这个味道,大脑皮层产生的神经冲动到达了全身,他觉得自己现在兴奋得要发狂。他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这样崇尚暴力美学,渴望生命冲撞原始的力量。

他不禁开始想象猎人在山上屠杀猎物的景象: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瞄准好他选定的目标,就待在一个最佳的射击位置,等待猎物的慢慢靠近。等到猎物沉重的呼吸就在他的枪口起伏时,子弹快速穿过猎物的致命点,然后他立马从树后翻起身,用猎刀一点点剜开猎物的骨肉,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猎人满头大汗,他把撕开的肉高举在手里,向他的朋友们炫耀他的战利品。

我会成为他的战利品吗,Newt急不可耐地想知道他们谁会是最后站着的那个人。

    

第十七分钟。

Thomas湿漉漉的弯曲卷发铺在地上,他觉得酒吧屋顶的拜占庭式贴纸的颜色都搅在了一起,鲜艳的玛瑙红和亮丽的孔雀蓝在旋转的灯下就像高温下的太妃糖在融化,从贵妇们头戴的王冠上淌落下来,流在她们丰腴香艳的白色胴体上,顺着饱满的乳房滴下去——屋顶在眩晕。

他又一次被那个男人掀翻在地了,还在地上打了个滚。

事实上他确实感受到有液体从他的头顶滑过,经过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流进他的耳蜗。那是什么,是血还是汗水,他分辨不清。

那个老式大音箱还在卖力地演奏着,它鼓动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让大家士气倍增。它是这些使空壳还能站立着在这里蹦蹦跳跳,拿着玻璃酒杯从他正上面俯视他并发出哈哈大笑的吗啡。他的牙齿根在慢慢地出血,他感受的很明白,那里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腥味在发酵。他感到愤怒,他想跳起来把拳头锤到这些大笑露出满口黄牙的粗烂的人的脸上。

然而他的脑袋胀得发痛,受伤的膝盖使不上任何力气。

而那个该死的音箱在唱:“I want a newtour bus full of old guitars(我想要个装满旧吉他的新浏览车)My own staron Hollywood Boulevard(给我打工的明星走在好莱坞大道上) Somewhere between Cher and James Dean is fine for me(我看雪儿和詹姆斯迪恩)……”

香烟,酒精,还有女人香水的味道。这些东西充斥着他的大脑和鼻腔,差点就让他忘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在想到这点之后,他几乎是用力地将头扭过去,宛如一个饥饿的乞丐用他褴褛不堪的衣服摩擦着地面用尽他这副身体最后一点力量。他像一具蝉蛹,力量从他混沌的脑袋开始剥离,从脚下轻泄。

然后他穿过那些不安分挤挤攘攘的小腿,看见了站在吧台后面的那朵“玻璃瓶里的玫瑰”。

他歪着脑袋,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他在把金酒从量酒器倒入放了少量冰块的调和杯里。他搅拌起酒和冰块,梳向一边的金发因为他侧头的动作从耳后掉下来,然后他随意地用手撩了一下。Thomas听见他在跟着音箱轻轻哼:

“Every good golddigger’s(所有漂亮嫩模)

gonna wind up there(都被挑拨得兴奋不已)

Every Playboy bunny(每个兔女郎)

with her bleach blonde hair and well(都有一头淡金色头发)”

他看到这个男人的身体在随音乐扭动,黑色的西装马甲将他的身体紧紧包住,他似乎是太热了,于是在搅拌完最后一下的时候伸手把衬衫领的第一颗扣子给解了。在看到被白净透亮的肌肤包住的锁骨的时候,Thomas只觉得呼吸一滞,就像看到了瘦削的羚羊皮下的身骨。可能因为体力消耗得过快,使他脑内出现了幻觉。他看到草原,茫茫一片,上面鹿羊牛马在狂奔,蓝天压得很底,他匍匐在草里,手上端着猎枪,他看见子弹从枪口飞似的射出,穿破白色须毛的身体,那里鲜红的血浆涌出来,他闻到了血的味道,就像古时候的人崇尚暴力般欢呼雀跃。因为那是一头只属于他的羚羊。

他想要得到这个男人,就像他想要猎杀他。

他必须得爬起来,哪怕花掉他最后一丝力气,他要站起来,把这些敢阻挡他的人一个个打到脑袋开花。他想起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他是最出色的猎人。

他的头发粘着泥土,视线被从发丝上滚落下来的汗水搞得模糊不清,耳边也是隆隆的一片。大概是错觉,脑海里甚至开始回响他出发前朋友们的声音——

“嘿,朋友,你真该去那里看一看……绝对不会后悔……”

“后悔你就再回来嘛……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他被叫做什么吗……’玻璃瓶里的玫瑰花’……”

“他来者不拒……”

Thomas的指甲用力地抓着地面,泥垢塞满了他的指缝,他咬牙切齿,牙齿根被咬得发酸。他口干舌燥,如同身处最恶劣的沙漠,但是他看见一棵盛开的柠檬树,月亮在他枝头发出白色的光束。

Thomas急切地想在他身上找寻领土,就像冒险者汲汲找寻蜂蜜、牛奶、面包和巧克力糖的岛屿。

他在他的腰间系上火腰带,他的手上燃起圣火,他是甜蜜又苦涩的高塔,在狂风骤雨的海上呼喊他,他要他站起来,他要他永不倒下,他的口中含着圆润的樱桃,他要他来衔取这爱情的果实。

Thomas的意识在慢慢回归,昏昏沉沉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从哪里跑走的力气从哪里回来。他用手肘撑起身,双手扶着膝盖,虽然摇摇晃晃的,但他还是站起来了,人们开始为他叫好——这群没有立场的人。

他把双拳再次握紧放在胸前,做好了战斗的姿势 。

他要知道是谁传他“来者不拒”。

 

第二十分钟。

他们还在打架。

但是Newt并不着急,他在准备一杯鸡尾酒,尽管他面前的椅子上并没有坐着客人,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准备起来。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只结了一层细霜的浮雕白葡萄酒杯,把里面的冰块倒掉。

然后转身从身后的酒架上思考要摸那一瓶酒下来,他的手指在瓶身的贴纸上滑过,触碰到冰凉的玻璃。

他熟知这是他的第一击,也是他的最后一击,他必须一击制胜。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上一次猎人被打倒在大家都以为他再也不能爬起来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身体焕然一新,脱胎换骨。

他冲上前,一把拽起俄罗斯男人的头发,男人因这股外力而面目扭曲;另一只手擒住他的手腕,他们把筋骨扭得咔嚓作响。俄罗斯人拿脚去勾他,他就像料准了般把男人的腿往前一顶。

两个人的鼻腔里都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男人的嘴里骂骂咧咧,因为疼痛和丢脸不停地爆出粗俗低劣的言语。他骂得比之前更难听,比原来更残酷,可是猎人充耳不闻,他好像已经不去听周围的声音了,他沉溺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中,他的眼睛像狼一样闪闪发光,好像心中有红旗在亲吻他的面颊。

Newt蠕动双唇,他好像在哼歌,又不在哼歌。他用镊子夹了几个剔透明亮的冰块放入三段式摇壶,他拿出新酒把木塞从瓶口撬出。1盎司干金酒,1盎司雪莉酒,再来一点味美思,他在口中默念,小心翼翼。他的手指旋转着量酒器,把三种酒一杯又一杯快速倒入摇壶里。

他发誓这是他从事调酒师行业来,干的最漂亮的一仗。

猎人再也没有倒下。他拽着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圆场的这一头拎到那一头,他用拳头一下又一下猛击男人的肚子,男人的肚子里翻江倒海,他翻起了白眼,嘴里一阵阵呕吐。男人也用拳头回击猎人,他锤打他的背脊,然而就像敲打在一具钢铁之躯之上。

男人一下子懵了,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年轻的菜鸟不惧疼痛,不怕流血,手上的动作反而越来越狠。男人口中大叫着“Shit”,泥泞流着血的嘴巴里喊他“疯子”,他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惹恼他,惹恼一头野兽。他杀红了眼,眼底藏着狂野的火光。

他是被雷电劈杀的木船,在团团海蓝的火上航行,横冲直撞,把坚硬的礁石撞烂,白色的帆像布帛一样被风撕得粉碎。

俄罗斯人被一下接着一下地摔到地上。他每一次都尝试爬起来,但是使不上力,他的腿好像断了。

Newt把冰块和酒摇晃在一起,他听冰块在铝制容器里碰撞的声音,好像是绑在羚羊角上的铃铛。他打开摇壶的盖子,里面混合成橙黄色的液体泛着一层清光。

他把酒液慢慢倒入准备好的白葡萄酒杯,他俯下身,看酒杯里的液体回归平静,他的眼睛亮如星光。

Newt听着人群拍手约摸战况,他能看到猎人气喘吁吁地撑着身体,汗水顺着卷曲的头发顶滴下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宛如野兽搏斗后休息的余息。

Newt想到这只狼狗是在为谁打架,呼吸就不对了。他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兴奋归于何处,裤子的布料在摩擦他的裆部,让他根本没办法再继续平静。Newt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身体靠上吧台,幻想能遮挡自己的秘密。

俄罗斯男人再也没爬起来,他躺在地上,缓缓抬起胳膊,朝猎人举起一个大拇指。人群开始鼓掌,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是猎人的人了,他赢得了战斗,胜者为王。

Newt挑出一颗最成熟的车厘子扔进杯里,看它静静沉入杯底,好像生命的果实融进大地的身体。

他扭动着身体,口中吟诵着,跟着音乐的旋律,又擅自篡改歌词:我的船长,我是你的海员,我为你扬起桅杆,我的床上铺满鲜花,我等你。

 

第二十四分钟。

Newt微笑着看这个男人终于站在了自己面前,他很努力想要保持自己仪态最端庄最正常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Thomas.”Thomas深棕色的瞳孔盯着Newt的脸一动不动。

“Newt.”Newt这样自我介绍的时候笑了一下,Thomas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右眼下有个很好看的小漩涡,“那么Thomas先生,请问您想让我为您调制一杯什么酒呢?”

Newt冲他眨眨眼,Thomas觉得自己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随你的便。”Thomas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他现在就站在玫瑰的面前了,可是他却紧张得手足无措。他害羞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脑袋,他突然后悔自己打架打得这么脏兮兮的。

“那么,就这杯吧怎么样?”Newt调整了一下自己领口的位置,把那杯准备好了的“黑夜之吻”推到Thomas面前,“Kiss me in the dark.”

Thomas伸手过去接过酒杯,在碰到杯身的同时,他的手和Newt的手短暂地触碰了一下,滑如绸缎。橙色的液体被五颜六色的灯渲染得如同彩虹。玫瑰伸出枝首,海和夜覆盖住了焦土,金色的月亮升起,就算刺会把他的手扎个血流如注,他也义无反顾。既然爱上了太阳,那么就只有拼尽全力把自己的身体拿去让它烤焦。

Thomas端起酒杯,将它一饮而尽。

他一把扯过Newt的领口,把他整个身子粗暴地往前拎,然后将装满着烈性鸡尾酒的嘴巴毫不客气地覆上了这块他觊觎已久的快乐之地。 

酒徒们跟着鼓噪的音箱旋转跳舞,为他们拍掌助兴;驻唱们终于从遥远的地方回来,他们架起鼓,抱好贝斯,唱起了《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

Thomas从Newt的水中接过樱桃,又把它从口里还回去,现在他们共享快乐时刻。

野兽张开牙齿,他们唇齿相抵。他要撕开他的皮毛,把他之矛刺入他的心脏,茹毛饮血。

骇人的夜颤动着,

黎明将所有的高脚杯斟满了酒,

太阳向天下昭告它的存在,

而残暴的爱无止歇地缠绕他们,

开出一条焦灼的路。

 

第二十七分钟。

他们陷入爱河。

 



-END-

2018.02.22

 



【注】

[1] Thomas和俄罗斯人打架的那段,几乎是按照迷宫1里和Gally打架来写的。可以理解是Thomas的追妻之路总要遭遇些磨难(?)(我才不会说是我不知道怎么写打架的场合所以参考了一下……)但我挺喜欢Gally的,所以私心不想让他哪里都是恶人的形象。至于为什么是俄罗斯人,真的不是黑,只是因为发生在西伯利亚,当地人狂妄一些也比较正常。

[2] 抱歉最后那小段又引用了一下聂鲁达的诗,因为觉得还挺合适(我真的很没出息)。

[3] “第十七分钟”里出现了歌词那首歌是Nickelback的《Rockstar》。



这篇修了好久,总是觉得不满意,磨到现在一咬牙发吧。

又爆字数了,本来只想着一个小短篇的(。)

最后的最后,不管喜欢不喜欢,可以给我评论吗,我真的超喜欢读评论的!

如果大家喜欢这个设定的话我应该会再摸辆车(威胁)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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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四个月的车终于开完了,希望没让各位失望,点这里《百万只蝴蝶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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