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枳

文/野上枳


＊同居paro/日常向/轻微瓶邪
＊类似前篇《老张的观察日记》，或者说是它的后延


隔壁老张这个人，居然背着大家写了本日记。前段时间被小吴翻了出来。
小吴跑来我们家跟小花说的时候，小花竟然还隐隐约约露出了那么点羡慕的味道。
我和小花在一起也很久了，他几乎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因为在我看来，他这个人，哪里都很好，也不缺什么东西。
所以在听他们俩对话的时候，我甚至有种把小吴轰出去的冲动。
行吧，我得承认我确实是吃味了。可是没办法，谁叫我喜欢小花呢。
所以要是小花喜欢这样记日记的方式，那我每天写写也无妨。

20XX年X月X日

小花平常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翘着个腿，怀里抱一个蜜饯盒。虽然是靠在沙发里，腰却挺得很直，剧情没什么吸引人的或者是在看新闻的时候，他可以很久都一动不动。
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向他走去，坐在他身边。
小花的腰很细，我控制不住就想上去捞一把——腰或者后背，或者有时候干脆就顺着裤沿往下面伸。然而小花总是会一个反手扼住我的下颚，然后把手上的零食往我怀里一塞，“别老是性骚扰我。”
我只好嘿嘿冲他一笑，悻悻地缩回手。
他没有那个意思的时候，我从来没办法让他有那个意思。要是我硬要有那个意思，那很有可能到晚上，或者之后的很多个晚上我都不能有那个意思了。
我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我这种人，也会被收得服服帖帖的。
可我还是喜欢搂着他。这真的没办法，小花身上总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明明我和他用的是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可我就没他那种味道。
于是我又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把胳膊搭在他肩上。
小花看着从他身体另一侧伸出的手，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但没有把手打落。

20XX年X月X日

晚上小花煎了牛排，浇着黑椒酱的牛肉放在冷盘里还滋滋地冒着热泡。
他走到餐桌边，把解下来的粉红色围裙随手放在椅背上，接着坐下来。
小花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通常是不会说话的，除非我缠着找他讲话。
我装模作样地切一块下来，存心逗他，“好像太硬了，没以前你做的好吃。”
我想过很多种小花的反应，翻个白眼啊或是其他什么的，反正他知道我说话没正形的毛病，也通常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
只是没想到“嗙”一声叉子撞击瓷盘的声音，小花一叉子就插过来，摁住了我要抬起的牛肉。他眯着眼睛，冲我笑道：“不好吃你别吃啊。”
小花应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笑起来有多好看。浅浅勾起的嘴角，背后是白色蕾丝的布窗帘。我心里毛毛躁躁地发痒。
我看着他，忍不住又摸上了他握叉子的手，回给他一个带痞气的笑容，“但我觉得还是硬的好，要是东西放在嘴巴里还是软的，那才不妙。你说是不是？”
“那要看是谁的了，”小花不动声色地叉起我盘里的那块牛肉，放在嘴边就自己咬了一口，“你别不信，你的比我的软。”
小花吃进嘴的时候，抹了嘴唇一层薄薄的油，舌头从齿腔中伸出来一小点，在嘴唇上轻轻地扫了一下。
马上又接着认真地吃起来，好像刚刚那个跟着我一起开黄腔的人不是他。
我看着他，经常会想，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连玩笑都讲得一本正经，好像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20XX年X月X日

其实我有些时候是很羡慕隔壁老张的。
虽然他们的日子也和我们一样，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波澜，但至少吴邪是真的喜欢他。老张失忆那么多次，到最后还是会想起那件最重要的事情，我想这是不是就是因为其实他内心知道，永远有这样一个人在等他。
而小花和小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对我说什么。
他经常笑着对很多人，笑意盈盈的双目像春水一样。他笑起来的时候，叫人完全看不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知道那只是他与人交往的一种习惯。高兴也笑，生气也笑。
因为很多事情，才导致了他现在这样一个性格。他很少跟我提起，我也从不说。我知道那是什么原因，说来没意思，还让他痛苦。
但是我经常会想，那时候小花是一个人，很多担子得他自己扛。笑骂不由人，大家都是这样。但现在已经离那时候过去很久了，如今我们的生活里只有对方。就像隔壁那家也是一样，小吴也开始重新生活，看起来很有点我刚刚认识他时候的样子。
本来嘛，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谁不开心呢，再厚的面具都能卸了。
于是我又想，现在的小花还是被套着枷锁，是不是就表明，他其实没那么喜欢我。
这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还没个人可以说。不像小花或者小吴，他俩是发小，有什么问题互相说说就得了。可我总不能抱着老张这个大男人倒苦水吧。
结果这件事搁在心里，越想越堵得慌。

20XX年X月X日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花翻了个身去关灯，然后我就乘势从背后抱住了他。
因为是夏天，小花只穿了件冰丝的睡衣，滑滑的，和他的皮肤一样。刚才又抱他去洗了澡，那股子很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充斥在他整个人身上。我的手搭在他的腰上，面颊碰到的是他后面有些潮湿的头发。
小花并没有抗拒我这个动作，也许是因为他困了。
沉沉的夜色里传来小花淡淡的声音：“还不想睡吗？”
我在他身后笑起来，“我说你别这么冷淡啊，明明刚才还……”我话并没有说完，小花知道我想说什么。我还猜想也许他现在脸上就要挂不住得红起来，只可惜我看不到。
果然小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今天天气很晴朗，难得外面有月亮，挂在窗户外面很通透。我抱着小花，很想和他说说话。
“我经常会想，你说我们两个为什么要生活在一起呢？现在的我们又是什么关系？”我把头抵在他肩上，闻他散发出来的香味。
小花在我怀里突然动了动，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
于是我继续说了下去：“我总是觉得你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你对来我们家的客人都很热情，怎么对我就态度那么冷淡呢。我知道我这人确实不怎么好，也有很多毛病，但至少我没像隔壁老张那样失忆吧……”
其实我本来是想说小吴对老张有多好的，可我后来一想，怎么能拿他和小吴比，别说他听了心里会不会不舒服，我自己都觉得不是个道理。
回过神来，就觉得小花突然掰开了我搂着他的手，转了个身，瞪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漆黑的双目里映着天上的月色，清朗明亮。
小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我却突然不敢再看他。他的这一双眼睛里，是生气还是愤怒——而我却不敢相信，他刚刚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好像是……悲伤？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失忆过？”他就这样直视着我，一字一字道。

20XX年X月X日

之前那个晚上小花对我说完就转过去睡了，留我一个人在发呆，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以后，我也撑不住就睡着了。
后来好几次我再问他，那天晚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一直朝我摆摆手，说那是他随便说说的，因为他想让我快闭嘴早点睡觉。
我觉得奇怪，也不知道还能怎么问了，只好就算了。更何况现在我就更没工夫去想这个事情了，因为我和小花住在一起快五年了，我想搞个纪念日好好庆祝一下。
定了六点的闹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披上衣服就出门了。
我约了一个手工做蛋糕的店，在城市的另一边，我得早点过去才来得及在晚餐之前把蛋糕做完带回来。
我出门的时候，小花还在房间里睡得很熟。厚实的窗帘布阻拦了大多数清晨的阳光，只留下一小条缝溜进一点点光亮洒在他被子边上。我很想像所有电视剧的男主一样去亲吻一下他的脸颊再做告别，但小花的睡眠并不深，有点动静很容易醒，想想还是算了。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忍不住期待今天晚上他见到蛋糕时候的样子。
我拿着放蛋糕的盒子回家的路上，路过了家花店，转了转，买了支红玫瑰贴在了盒子上。
我看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小花应该刚刚把饭做好，这个时候进去最合适不过。然后我们吃完了晚饭，我把蛋糕拿出来给他看，小花感动地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和我激吻，接着我就把他扛进了卧室。
然而当我推开门的时候，家里是一片黑的，没开灯。小花躺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暖橘色的烛光打在他脸上。
桌上摆着两个高高的烛台，衬着插着花的玻璃瓶子，重新换过的暗红色桌布，还有闪着银白色亮光的高脚杯。
我看着倒在沙发里的小花，不禁吸了吸鼻子。
我想走过去叫醒他，他自己却已经先醒了过来。
他看着我，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再晚一点回来的。”
没等我接话，他已经站了起来，看到了我手上的盒子，“这里面是什么？”
“蛋糕。”看着橘色的他，心底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小花走过来，接过盒子，看到上面贴着的玫瑰花。
“买蛋糕还送玫瑰花的吗……”小花小声道。他粉红色的指甲盖在玫瑰的花瓣上轻轻地碰了碰。
我闭着嘴不说话，就看他拿剪刀很小心地把胶带剪开，取下这支花插在了那个玻璃瓶里。

小花坐在我对面，我们中间隔了一串盘子碟子的距离。
被倒在高脚玻璃杯里的红酒就像是鸽血红宝石般在暖色的空气里流着奇异的光，映着小花的脸看不真切。
叉子碰到瓷盘底部发出清脆的声音，听得让人心里一动。小花的表情告诉我，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黑瞎子。”小花突然低低地叫了我一声。我抬眼去瞧他，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黑不见底。
“其实我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不是骗你的，”小花笑了笑，举起酒杯，轻轻地晃了晃，眼神和里面的宝红色液体一样有些涣散，“你真的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一下子有种很害怕的情绪笼罩住了我。因为我又再一次见到了那天晚上小花不小心流出来的表情。
可是小花突然又不说话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烛光吹歪了一下，糊住了我的双眼。视线模糊的那一瞬，我只看到小花飞快地蠕动了一下双唇，没有出声。

20XX年X月X日

其实后来我还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小花跟我说了什么。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高兴起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好逼他，但我能隐约感受到那可能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过自从那之后我又觉得有什么变了。
在我现在写字的桌子旁边的窗台上，摆着两个小人——一个穿着粉衬衫，一个戴着黑眼镜——那是我上次买的蛋糕的最中间摆着的小玩意。他们手拉着手，站在夕阳里。
小花把它们从蛋糕里挖了出来，洗了洗放在了这里。
我写不出日记的时候就会咬着笔杆子看它们。
明明只是两个普通的塑料人偶，却好像真的可以牵着手走一辈子。
后来有天我在楼道里碰见了小吴，他刚刚跟老张买完菜回来。
然后我往他们前面一站，堵住了去路，我问他小花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他笑得一脸无邪，说没有啊，你要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小花不就好了。然后就拉着老张的手钻进了屋里。
我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不是网上一直有这样一句话么，情侣之间最怕误会，摊开来说也许就没事了。虽然我和小花是不是情侣这件事情还有待商榷，但住在一起这么久了，还真有那么点相濡以沫老夫老妻的味道。
于是有天在小花看电视的时候我就问他了。我很克制地没把手往他身上放。
我问他，你说我们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啊。
小花很明显地身体一僵，直直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想完了，这是什么反应啊，马上一个枕头就砸向了我。
我眼前一晃，就听他气极反笑地冲我吼道：

“你会跟你不喜欢的人做爱么？”



-完-
2017.05.01